仰视1729只鹤。

【詹瑟】死亡是个循环小数(7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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附上一个我想配的BGM:The Coast No Man Can Tell

终章 Golden twins

  黎明在荒野某处成形,在黑蓝夜空中起初显得极其微弱。天空泛白并非一蹴而就,但瑟曦却仅能在一个时刻突然意识到黑暗又是怎样成倍地退去。很快,她向自己保证,很快人们就只会见到光明。她这样想着,坦然地披衣独立。这是她获得攸伦·格雷乔伊舰队的第五天,今夜向铁民大敞的城门便将关闭,明日黎明时分,君临的火光将映亮维斯特洛大陆的每一角。

  人们将怎么称呼明早?维斯特洛的黎明,她想,歌手们会这么唱的,就像父亲的“卡斯特梅的雨季”一样。但她更愿意将之命名为“兰尼斯特之子的手”。“蛤蟆”巫姬正是这样说的,VALONQAR会扼住苍白脖颈,夺走你的生命。届时,火光漫天,她也好,詹姆也罢,见风使舵的攸伦·格雷乔伊等等,都会无力地掩住鼻息,抓挠脖颈,被烟雾夺走性命。她的那只手上将附有詹姆的幻影,VALONQAR,她亲爱的弟弟。当他离开君临驱马驶向临冬城,她便已知晓命运引领的方向,这是头一次,她张开双臂来迎接。雾角照破海雾。他们一同出生,他们也将一同离世。

  她在床上又躺了片刻,这次没有幻想,也没有梦。她醒转时不禁希望前几夜也无梦魇侵扰,这样,御前会议不会那么沉闷。女侍在今晨为瑟曦沐浴,那苍白脸容的女孩是新面孔,却手脚灵便。瑟曦打量着她,发现她蓝色的眼睛乖顺低伏。

  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瑟曦随意地问,手搭在浴盆两侧。温暖的蒸汽腾盛而上,那女孩露出一个浅浅的笑,“安娜,陛下。”瑟曦颔首示意知会,瞥见她的小臂在水下柔软干净,因热水泛出一种健康的红润。手臂有一种少女的润白,匀净如她母亲的画像。这种色泽并不能持续太久,很快,寒冷会重新把它变得苍白,像是冻住似的。她不禁想起冬雪玫瑰,寒冷反而滋润了她的美艳,爱与美的王后——若她嫁给雷加——不,不重要了。

  “你该叫莱安娜,”瑟曦裹在干布里,“叫莱安娜的都很受人青眼。”

  安娜移开了目光。“如果这能让您高兴,陛下。”

  瑟曦的早餐同攸伦·格雷乔伊共享,两人坐得很近,是攸伦刻意为之。“今晚。”她向他保证,眼睛瞧着盘中的熏肉。油脂凝结成块状,叫人反胃。鸡蛋白柔滑得让人忘却里面该孕育一个血淋淋的生命,瑟曦不可抑制地想起很久之前,她敲开鸡蛋,却在里面找到一只眼睛都没有睁开的血色鸡雏。这个不健康的联想让她放下了刀叉。

  攸伦陪伴着她走向议事厅,一路上都在喋喋不休着那个铁民的礼物。“一艘船,陛/下,您想叫她什么都行。”

  “都拟了什么名字?”瑟曦漫不经心地问,眼神却落在地板上。她的鞋跟在大理石上撞出轻响,很浅,如果海水倒灌,她甚至可以踩出涟漪。

  “‘风暴镇守者’、‘母狮’,‘甜美瑟曦’,听起来都没有气势。”攸伦微笑。

  瑟曦点点头,率先进入议事厅:“确实很糟。”她掠过那些大臣,径直走向科本身侧的座位。科本穿着灰袍,左胸佩着“女王之手”的纹章,神情平静地坐在那里。她又一次想起婚礼当夜的梦境,她在梦中有一把剑,横陈于膝,末端尚有血污兀自凝结。她在梦里看见自己站在不远处,脸容憔悴,眉头细小褶皱再也抻不平,摄人容光全然消失。那是一个多么可悲的幻影。这意味着她会变老吗?

  “早上好,陛下。”科本带领一众朝臣站起身来朝他们致意,“您看起来气色很好。”他似乎鲜少在乎瑟曦身后的攸伦·格雷乔伊,今日仅向攸伦递去一个平静的笑容。

  “你的实验进展如何?”瑟曦询问科本。那是个他们心照不宣的谎言。

  换来的回答是,“很快,格雷果爵士就可以开口说话了。”

  攸伦带来两个酒杯,在瑟曦右手次一等坐下。“詹姆呢?”他盯住那个本属于詹姆的位置,语调上扬。

  瑟曦想起婚礼第二夜的梦境,一个海螺被握在手中,她倚在长榻上等待某人,但熟悉的脚步声却久久没有响起。那海螺是她的,侧耳聆听尚有海涛拍波。金色的日子和银亮的夜晚。她的詹姆还没有成为骑士的侍从,两人可以在沙滩上嬉游。优游卒岁的好时光。詹姆把海水拍到她的脸上,瑟曦惊叫,一手提着裙,一手去捧水。不久两人红润的双颊上便淌下咸水,脸因盐而显得斑驳。那样的日子。

  但如今,她去打捞回忆的海水。但她越是攥紧往日欢愉,喜悦便从越快地从指尖溜走,只留给她徒劳和怒意。她的嘴里尝到苦涩的灰烬。喜乐成灰。詹姆已不再是詹姆,他的爱他的脑子他的右手他的剑术,还有他,全数死去。他们的孩子,小乔弥赛菈托曼,皆陷入茫然夜色。

  瑟曦瞥了一眼科本,“带我去看看你的实验成果。”她在房间内仅停留数秒,在半拍心跳的时间里,她下定决心,提裙离场,“魔山”并未跟从,她转头去看他血红色的眼睛。那里面仍是感情的荒原。


  詹姆倚靠在岩石上,仍旧披着昨日那件新洁的白袍。昨天早晨他就是站在这里等待波隆的,他们昔日曾在这里练习剑术。这片窄窄的平台上,曾有两个人腾跃的影子,把风削成碎屑,海浪仅是刀枪碰撞的背景乐,灰白海鸟也甘作钝剑上阳光的陪衬。

  他向波隆倾吐所有心事,而对方捧着两角麦酒,因饮宴而半醉,也不知是否在真心聆听。然而当詹姆提到瑟曦的计划,波隆的一角麦酒因主人的惊恐从高台上翻下,酒精溶进灰蓝海水,浸泡着洋流裹来的北境碎冰。他接着又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,盯着波隆蓝色的眼睛,请求他不要说出去。波隆异常严肃地应允,但在詹姆心底,一个声音鼓噪宣扬,救救她,救救瑟曦——把事情说出去,教她逃过一劫。她会在狭海对岸安居,成为丹妮莉丝·坦格利安或者随便什么国/王的子/民,总之,不要那么早地就被陌客收容。弑亲会受诅咒,詹姆内心有一个声音,他模糊察觉那是父亲的声线。

  他不禁猜想瑟曦此刻身处何地。也许瑟曦和攸伦·格雷乔伊已嗅到死亡的气息,派人寻觅他的踪迹,她会抓住他。他不会抵抗……她会放过他吗?那是瑟曦啊。他想起他睡眠中的梦境。梦犹如预言一样频繁出现。那是婚礼后的第三天,他梦见自己穿着黑色皮服,跟着一个灰色的影子,缓步向前,穿越无数木桶。透过罅隙,他看见莹绿光芒,像返回君临那一天瑟曦的眼睛。他听见自己的笑声,很轻,很喜悦。那是瑟曦的笑声,十岁那年,当她转述梅拉雅的痴言痴语,末了总加上这样的嘲笑。傻女孩。她说。

  这是否意味着瑟曦正追随陌客的脚步,朝她的结局走去?詹姆平白觉得不像,野火不会在死亡的国度出现。因为连死亡这样可怕的东西也要惧怕野火。那灰影是科本。也许,他会在梦里出现的地方解决科本,正如科本解决他的右手。他此刻希望当年的科本像平常的学士一样,对他的残臂无能为力,任由热病和感染夺走他的性命。瑟曦会为他哭泣。他知道她会。然而三年之后,他却不能这么肯定。他在解读一个谜题,谜面是,瑟曦永远留给他一个握着贝壳的回望。

  他就这样站了小半个时辰,盯着暗暗起伏的波澜。海鸟发出粗嘎鸣叫,在凯岩城,它们是不这样叫的。它们的声音本该更清脆,更悦耳,闪耀瑟曦少年时所拥的细剑的明亮。他抽身离去,余光瞄到高丘上明亮的金光,像母亲在世的凯岩城。

  但那不是凯岩城。那是瑟曦。因距离遥远,她的模样退散成一片淡金,但詹姆知道那就是她。他抬起头张望。她起先并非孤身一人,旁边还有一个裙装女子,但詹姆是瞧不见的。瑟曦不会看到他,但他却在丘脚拼命仰望,捕捉她飞扬裙角里过去的痕迹。她在凝视孤独,凝视孩童嬉玩,市集瓜果,吠犬鸣虫,顺着寒风整齐排列成孤独的意象。

  他想救她,他恨她,他爱她,他怀念她——他们。如果她只需要我双臂的温暖……

  但他又必须亲自行刑。百年之后人们不会叫他“正义的金手(Goldenhand the Justice)”,甚至连“弑/君者(kingslayer)”这个名字也会被遗忘,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相似的音节。人们会管他叫“弑/亲者(kinslayer)”。总之,只要说得够快,没有人会分清那人究竟是詹姆的国王还是亲属,抑或是情人。瑟曦·兰尼斯特·拜拉席恩,史官如此撰写,成为弑/君者手下第二个死去的国/君

  

  瑟曦步行穿过红堡的复道。她在高丘上感受到千万人的凝视,但身侧那个内向的女侍安娜却始终目光低垂。她进退合仪,懂得说话,但只有瑟曦问询才会承接,因此不失为一个合适的陪伴。那女孩衣装单薄,却没有寒意,偶尔几句话音里还带着活泼笑意。但我们今夜都要死,瑟曦站在窗口,眼神失焦,却落在天空日渐沉重铅灰的云朵上。它们怀有死亡的影子。

  “暴雪要来了。”她听到脚步声。活人的脚步声。攸伦·格雷乔伊走路就是这种腔调,漫不经心,速度不大均匀。这是人们散步时爱用的调子,但攸伦无时无刻不像在游戏人间。

  她感受到攸伦的手臂环绕腰间,她勉力将之想象为詹姆,却没能成功。蓝赛尔曾是最像詹姆的那个,金头发,绿眼睛,精致得像瓷娃娃。但他的手臂却无詹姆练剑而造就的坚实。攸伦的手臂则带有强烈个人风格:他挽得很松,仅像是在扶腰。

  “我就是雪灾。”攸伦附在她耳边,语带笑意。他主动去吻她,她没有避开,让远处那个好奇得该死的女侍看个够。又一个眼线。她总不能把全部棋子都扫下棋盘,真让人扫兴。

  瑟曦胸腔中有冰雪翻搅。“不,你不是。”她回答。


  詹姆没有吃晚饭。他饮了足够的酒,却像是生吞了冰雪。红堡没有生火,墙壁上火把没有生命地舞动,看起来冷冰冰的。他的剑在滴血,血是科本的,他没有擦拭,任凭血指明他的来路与去向。

  他最后一次把凶/杀张扬于世。这和多年前的情形多么相似,一个循环小数,詹姆先遇到伊里斯,接着碰着了瑟曦一/世。

  走廊安静,仅闻脚步声,瑟曦的女侍被逐一遣散。

  那个下午,在科本安静的实验室内,詹姆叫住背对门口忙碌的老人。他的卷发散乱地堆在耳边,神情疲惫,眼睛暗得怕人。他转过脸来望着詹姆,脸上挂着他们初次相见时那种锋利的微笑。“你好,詹姆爵士。”他的话没有讲完。

  没有人能说完话。詹姆就这样提着剑走进瑟曦的卧房,他惊觉脚步还记得如何穿行过红堡复杂的结构。他的眼睛还记得无数片他们共享的辉煌阴影。他们曾经和弥赛菈,或者不和弥赛菈一起走过这条路径,三两游魂,避过劳勃和无数耳目。

  他曾在君临和瑟曦相会,那时他刚刚成为骑士,亚瑟·戴恩把剑抵在他肩头,那些骄傲的他的英雄和传说,皆在现场为他欢呼。他那时以为他是可以成为“拂晓神剑”的。人们会用光来比喻他的骄傲和剑术。但现在。现在他在夜色里回望自己年轻的眼睛。他们都死去了。

  他推开门。他希望里面空无一人,只有窗帘被风吹动。

  他走进去。瑟曦就在那里,看着他,手里拿着一个空酒杯。她在笑,但很快笑容便被君临的寒风冻结。也许她并不是在笑。

  他看见瑟曦放下酒杯。她没有问问题。她眉眼里裹着喜悦的灰烬,绿眼睛像科本一样,黯淡无光。她的脸是那样苍白。她为什么在哭?

  他的左手感觉到温暖,右手没有。他的一切情感装在那个金手里,然而今日他并没有戴上。他感受到瑟曦,他碰到她的灵魂。北境守护亲自行刑,因为体内流淌先民的血液。你要看着她的眼睛,聆听她的遗志,判决她的死期是否将近。

  你的遗志?陌客从袍子下伸出他的手,询问瑟曦·兰尼斯特,他的新子民。红堡地下,绿色的河流汹涌澎湃。它吞没过龙骨,吞没过科本和他的实验室,吞没了那些晕倒在地的金袍子士兵。年轻人的面孔,夏日的面孔,绿色的河流奔流不息。凯岩城,鹰巢城,远达龙石岛,穿越狭海,到达自由贸易城邦和“龙之湾”,直冲天际七神藏匿之所。这是瑟曦的幻象。她看见一个年轻的女孩在凯岩城金色的阳光下奔跑,那女孩穿着男孩服制,朝着镜面的男孩咯咯直笑。那女孩站在父亲面前,在泰温·兰尼斯特转身时微微抬起头,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燃烧。她在冰冷无火的帐篷间穿梭,奔跑着哭泣。她披着白纱,晨妆新添,挽着那个强壮高大的劳勃·拜拉席恩,露出她给劳勃的唯一一个真心笑容。

  她羞怯的脸颊,她在凯岩城的思念,她眼睛里逐渐冷却的光,她的小乔、弥赛菈、托曼,她的第四个孩子,她的铁舰队。幻象末尾,绿色的河流带来了詹姆,詹姆·兰尼斯特,他的眼泪滴在她的脸上,和她自己的混合相融。他们的泪水凝结成冰。

  “詹姆。”她说,“詹姆·兰尼斯特。”她多久没有念过他的全名了?小时候他们交换身份时,她揽镜自照时曾用相同的戏谑语调。但那已是小时候,小时候意味着真正的瑟曦,意味着心灵感应,意味着父亲也分不清。然而如今,若他们双双死去,父亲显然能够分辨他们的灵魂,因为它们分道扬镳,殊途陌路。  

  “蛤蟆”玛姬恶毒的黄眼睛,他们现在都能看到。VALONQAR,VALONQAR,VALONQAR。詹姆责备七神没有拯救瑟曦失落的灵魂,没有聆听他唯一一次的疯狂祈祷,但他们朝他摇首。没有呀,他们说,我们一早告诉她了。不然,她为什么这么厌恨提利昂呢?

  酒馆里,街道上,圣堂中,草地和海洋的每一个角落,他和七神事先宣扬的死亡消息降临在维斯特洛大陆上的每一处。他对厨娘说,今夜晚餐务必要丰盛无比,因为他要杀了瑟曦。他叮嘱女侍,水不要太烫,过分凉也不行,因为他要杀了瑟曦。他告诉酒馆里的每一个人,喝吧喝吧喝吧,因为他要杀了瑟曦。他告诉波隆,守住攸伦·格雷乔伊的房门,因为他要杀了瑟曦。他告诉了每一个人,他甚至告诉了科本,瑟曦本该知道一切。当女侍端上晚餐,煮好热水,当波隆在街巷游荡,当科本在布置所谓的实验,当丰盛食物还没有被采摘而是留在树上,他们全都应该告知瑟曦。言语就像风,却没给她捎来只言片语。她为什么不知道呢?他不抱希望地进入房间,却发现瑟曦好整以暇坐在那里。

  温热的水温暖了詹姆冰凉的面庞,他发现瑟曦原来这样轻盈,他用手去抓留已无法挽回。他去抚摸她的脸颊,只碰到结成冰的泪水。

  他看见瑟曦睁开的眼睛,暗色褪去,光明重返,绿色的夏天气息在她眼睛里跳跃。她的唇角高高扬起,像是在嘲讽他。我们一同降生,本也该一同离世。瑟曦曾经这样说过。

  但她不再说话了。她陷入永恒的静默。

  现在,这世上只有他一个人了。

  从此之后,詹姆·兰尼斯特再也不能照镜子,因为镜子里不会有任何倒影。

  -END-(全文字数:23844)


碎碎念:

  文末似乎应该写点什么。毕竟这是我目前写过的最长的文章,简直是个奇迹(bushi)。

  写时经历了很多自我怀疑。总是觉得我把詹瑟写得十分OOC,然而似乎也没有什么办法补救,只能去读原著或是看剧,但是数学……(。)我更喜欢剧中的詹瑟,但相对原著,我总觉得剧中的詹瑟在很大程度上OOC了(瑟曦尤甚?)。我尽量用我对剧集詹瑟的理解来写文,这也是为什么我打的tag里头一般只有权游。但就算是这样,我也总觉得OOC。

  写的时候隔得太久,因此,风格似乎特别多变。

  写完之前想过很多要写的话,但现在又什么都忘了。这里说些我也许没有写得很明白的部分:科本一直都是在布置野火;第一章的“我”(即后文的伊索叶)其实是个“无面者”。还有一个我在写时的漏洞。詹姆能回君临,其实是战事已毕,这也是瑟曦决定炸毁君临的原因。但当时写的时候忘记了。

  就是这样吧。詹瑟真是一对奇妙的cp。如果有时间还想再刷一遍权游詹瑟的故事线(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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